《云梦泽》内容提要

　　《云梦泽》(国内版)《生命中的他乡》(海外版)作为一部极有分量的长篇小说，作者力图建立宏大叙事。从纵深来看，作品涉及三个重大时期：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水乡泽国；老洋人成长的建国时代；以经济为中心的当下——有近百年的历史。而本作横向从远隔万里的巴黎、柏林两个世界名都展开叙述，小说结尾则满含寓意地在异域他乡的德国结束。

　　故事是这样展开的。某传媒公司职员李如寄受父亲李来恩(诨名“老洋人”)之托，到柏林总理府旁犹太人的墓碑入口处，约见据说与其有血缘关系的德国人，索要几根发丝做DNA的比对。当李如寄来到见面地点，哪知对方改变了主意，并以短信告知：“穆勒先生是中华殉道圣者，任何有损于他名誉的行为和言辞都是不被允许的。”尽管李家父子有几分像外国人，李如寄宁可相信幼年得白化病导致基因突变，也不相信自己有外国血统。其弟李如皋，因无法接受他是“杂种”的现实，而与“老洋人”断绝父子关系。

　　老洋人去鄂西小城调查20世纪传教士的一些作为，惨遭坠机而亡。尽管妻子尹志红按其意愿用西教仪式安葬，因他与前妻有过约定，不得不分出一半骨灰回老家安葬。乡人认定他死法不祥，惧其难以转世投胎，便用佛、道、巫以及民俗多种形式为他超度。葬礼上，小镇戏班子为了吸引观众，还表演了艳舞，这五花八门的丧葬仪式令人啼笑皆非。

　　父亲惨烈的死法，令儿子李如寄收起成见，努力去完成父亲遗愿。他先从老家展开调查。李如寄的爷爷李屠户是云梦大泽水帮总瓢把子，也就是民间传说中的江洋大盗。李屠户周旋于国共两党和东洋人以及各种帮派之间，每每从中渔利，一次次扩充势力，成为云梦泽中的第一大水帮。李如寄的奶奶三娘，原是榨坊老板的小妾，因受不住大娘的欺压，某个时日，在一群水猫的簇拥下投奔湖中响马，成为骑龙人的压寨夫人。粗通文墨的三娘很快有了用武之地，她得知绑架洋人可做一笔大买卖，便把德国传教士绑来，向官府索要八万大洋赎金。

　　德国人穆勒于万里之遥来到这个小城，建了洋庙，传播福音，但处处受阻，他不仅难有信众，还激发了本地的道人、和尚、老尼、关公执事、巫婆、马脚等本土文化的强烈抵制，他们极力阻挠和破坏这种洋文化的入侵。顽强的传教士与当地各种势力斗智斗勇，依然收效甚微。三娘与洋人早有渊源，她曾是洋庙的掌灯女，因被误认为“被洋人日弄过了”，使她背上污名，深受其害。

　　绑票已成为渔民的洋和尚自然轻而易举，哪知这使洋人因祸得福——水帮好汉被洋和尚娓娓道来的故事所吸引，这些听惯了水浒好汉、三国英雄等传统故事的人，发现这个世界上竟有另类的讲述，就是最大帅哥大卫、叛徒犹大、第一大弟子彼得等等闻所未闻的故事。传教士趁此机会，通过对强人的传教，还慢慢赢得三娘的好感。不仅这样，他传教异常顺利——洋人在城关百姓中传教，因禁止祭祖，让小城镇之人望而却步，而这些强人因为家族不容被开除族籍，则对祭祖与否没有心理障碍。在他们看来，洋教有诸多实际的好处，死后又能升入天堂，来世可转作“洋大人”。在与洋和尚朝夕相处中，三娘渐渐芳心萌发，由恨生爱，成为追随者。

　　时值北方大军压境，李屠户骑着他的地龙已不知去向，传教士惨遭暗算，已有身孕的三娘不得不回到良湾李家台来安胎，得到了李氏家族的庇护。可是不久她生出一个金色毛发蓝色眼睛的怪胎。李姓族长害怕祸害族人，决定将此怪胎浸猪笼沉入湖底。这时湾台中已有工作队入驻，他们及时阻止这一杀戮事件。为了破除迷信，多次召开群众大会，告知这是一种罕见的白化病症所致。

　　曾在李屠户身边的地下党盘得头在新中国成立后成为这个地区的区长，他暗中给李来恩安排了一个“肥差”，在小镇上做了屠户，并成为他这个走资派的死党。在游街批斗会上，李来恩作为工人阶级的代表，反戈一击，一举夺了前任造反派的权，还组织万人杆子队向县城进发，大有试比其父昔日水帮的荣光。哪知这副洋面孔为他带来了灭顶之灾，他这位造反红司令被定罪为敌特分子和从娘胎里潜伏下来的间谍，度过一段牢狱之灾。改革开放之初他以“事出有因，查无实据”被释放。不甘心回乡务农的老洋人，一度成为城镇中的“晃晃”，偶遇酒店尤老板，被包装成“洋迎宾”，使酒店的生意火爆起来。他的这一招牌面孔，同样赢得了“水果西施”尹志红的青睐，并以身相许。尹女收购了旧厂房，开了一家“红太阳餐馆”，生意同样火爆。

　　李如寄上大学乃是其父老洋人转机之时，这位穿着土气说着方言的洋面孔，引起知名教授的注意，并在日后成为他寻亲的重要幕后推手。机缘巧合，教授之女梁一真嫁与李如寄为妻。老洋人飞机失事后，梁教授深受打击，并告知女婿，他是战争弃儿，曾去彼国认亲还遭到亲属拒绝，支持老洋人寻根是对自己失落心理的一种补偿。

　　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包括老洋人李来恩，水乡湖泊的压寨夫人、绑票传教士策划者三娘，远赴异邦来云梦泽传教的殉道圣者德国人穆勒先生，李来恩第二任妻子尹志红，中国近现代著名学者、中日战争弃儿梁教授，中德日三角关系研究青年学者梁一真。次要人物有江洋大盗、李家祖父李屠户，云梦泽中神灵的总代表兰巫婆，老洋人第一任妻子，被大水漂来的其妈，什么环境下皆活得圆融的人物、长寿者李光宗，乡村奋斗者李家弟妹李如皋、李如鹤，三娘的干娘兼媒婆，三娘曾为他做小的撮嘴邓划子，榨坊的账房先生、后为水帮总账房穿梁子，撮嘴大老婆，被强人喂刀鳅而死的麻姑，少校团长(麻姑之兄)，银匠、皮货匠等，提携老洋人李来恩的区长盘得头、一挺书记，人形龙身者酒店大老板尤崇德。还有三线建设时下放山村的尹家父母……诸如此类一晃而过的人物，彼国“神道”研究者、“归属感”创立者、礼仪中心的别主任等，这些人构成了“他乡”中的各色人等，以此见证一个个游走在“生命中的他乡”者的心路轨迹。

　　作者并不满足于此，千里湖地的云梦古泽，原本活跃着非人类的生物，有灵性的动植物，龙是它们的集中体现，千百年来，人类肆无忌惮地开发与破坏，使这些原住民，如书中龙族、水猫、猫王国围绕着争夺彼乡故乡进行了终极对决，展示生物们失去故园的无限哀痛。

　　小说在讲述20世纪三四十年代时，借了湖乡方言、俚语、土匪黑话等；革命洪流时代，多用运动时期的流行语；经济大潮人人向钱看时，则借用了俏皮话和流行语。这种语言风格，使故事展开、人物性格的刻画、制造的小说氛围极具特色。

　　小说试图以传教士私生子李来恩的经历，被遗弃的战争孤儿梁教授的命运，还有全家下放无法返城的尹志红奋斗史，来阐释生命中他乡者的人生境况。初看似乎是个猎奇的故事，冯知明先生却做足了“他乡”的功夫，阐释“此心安处是吾乡”的人文义理。

　　它同样具有现实意义，这就是，我们处在一个流动岁月，一个“他乡”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