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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知明:《云梦泽》创作过往

冯知明

(与韩云波、刘震云在新浪原创颁奖会上)

  说起《云梦泽》的创作过程,真正开始构思,可以追溯到2008年,那个时期,小说整体构思基本完成,有过几次动笔的冲动,终难下决心。真正触动创作动机,应该是在二十世纪90年代,那时的我一时热衷做生意。在南京电线局173工作的一位钟姓女士,利用工作之便,给我提供长途电话的便利。因为彼此是好朋友,她这样做多少有点假公济私的。有一次聚会,钟女士告知,她是日本人。一位交往多年的朋友,突然说她是外国人,任何人都会猝不及防吧。面前这位娇小玲珑的女子,一下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她一口地道的南京腔,也没出过远门,更无出国经历,这话从何说起呢?钟女士平静地告知,她父亲就是日本人。抗战结束,日本战败,在汪伪首都的日本人都要回国。钟父当时尚在襁褓中,是三个月大小的婴儿。钟父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他们要随父母回日本,如果将钟父一起带上,他的家人认为恐怕会凶多吉少。

  钟女士祖父是日本文职人员,与仆人一家私交甚好,他们决定将三个月大的婴儿托付给这家人,给一些钱财寄养在南京,待合适时再接回日本。这一走,几十年音信全无。钟女士的中国爷爷临终时告诉钟父他的身世。到了二十世纪80年代中期,中日之间开启两地寻亲,钟父也加入寻亲之旅,找到了自己的兄长和姐姐。只是父母已经故去,两个兄长和姐姐矢口否认有他这个弟弟。钟父失望而归,从此不再寻亲。你想想,一个熟之又熟、交往深厚的朋友,告诉一个写作者如此身世,会是什么感受。这就是我受到的第一次震撼,这使我萌生出写一部关于日本战争弃儿小说的念头。

  小说《云梦泽》中,梁一真就是以钟女士为原型创作的。当年钟女士亲口讲述父亲被拒绝认亲,不再寻亲。我甚至记得自己这么问她:“为什么不再作努力。”她淡然地说:“人家不认,还有什么好寻的。认一门穷亲戚,人家怕沾上穷气呗。”记得她说她爸本来是日本人时,强调他也有天生的倔强劲。后来我曾见过她父亲,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越看越像日本人。

冯知明

(2019年在武汉文旅高峰论坛上)

  我的老家在湖北汉川市,这里是云梦泽的腹地。同样是90年代,汉川有位全国著名的农民诗人王老黑先生,他是当时的市文联主席。几十年来,他注重收集和整理汉川的历史文化资料,曾多次主持《汉川文史资料》《名人与汉川》等一些不定期的刊物。我一直细心阅读这些刊物,才知这个十年九涝的湖沼之地有如此丰厚的文化底蕴。王老黑先生还带着我全市一个一个乡镇访谈,每到一处,他也不会事先与人打招呼,直接跑到当地领导办公室,仰着头,冲着认识不认识的人就骂:“王八羔子们,老子带着省里的领导来采访,还不快接待。”全县的各级领导都认识这位大名人,何况他又带着省里的记者,自然博得人家毕恭毕敬的礼遇。

  通过王老黑先生,我对故乡加深了了解。引起我注意的是,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在我们这个云梦古泽的水乡泽国,每个小镇上都有洋教堂,故乡人把不管是天主教、基督教还是新教,皆称为“洋菩萨”;从史料上可以发现除了当时洋货满大街外,一批从意大利、德国、法国还有比利时来的传教士,在故乡传播他们的所谓福音。我们邻县应城的一位梅神父,被当地人砍了头;还有安陆县的一位传教士被土匪绑票,辗转山地湖泊之间,后来他竟然成功在江湖好汉中发展了一批自己的信众。更使我惊奇的是,在大别山一带,于鄂陕豫皖四省之间流窜的一股土匪,人数最多时达到上万众,其首领就是一位被称作“老洋人”的白种人。只是无法了解他过去的身份,是不是由传教士蜕变的,倒亦未可知。

  这些应该也是触发我创作《云梦泽》重要的诱因。有人问我,外国人在新中国成立前,难道可以随便在云梦泽扎根,我肯定地回答,肯定有,还不少的。编辑部认定我是“写实笔法”,我是同意的。顺便说一句话,我对汉川重镇马口用墨很多,同样与王老黑大有关系。他老家是马口镇的,他带我在马口镇盘亘了半日,到处指指点点,如数家珍一般。当时,我还能见到油黑发亮的榨坊,还有马口龙窑遗址,可惜这些都被后人“发展”掉了。

  《云梦泽》里有大量关于龙的描述,这些也不是空穴来风。我在云梦泽腹地长大,幼年的我,打开家门,面前就是一望无涯的湖面泽水。春夏之际,我们拿着一个小小的篾制品,就在屋山头水凼中搲鱼。幼年冬天,大雪常常压垮老家的茅草屋顶,出门行走,雪至腰际。在这样严寒的日子里,人们围着火盆而坐,龙渡三劫、大水之中“走蛟”等关于龙的传说,就是这种时候从祖辈人那里听来的。三渡劫使龙的形象无比生动,这也是读者非常喜欢的缘故。湖干泽浅,修炼的龙被逼到化成人身,并不是我刻意杜撰的,而是幼年常听到的。一些动物讨人类封赏,我曾被祖父告诫,如果有动物在面前竖起身子,有的小动物能两爪相合,这就是它们在讨封赏,一定要好好封赏,否则会有灾祸上身。

冯知明

(在黑格尔的墓碑前)

  萦绕心间十多年的许多故事章节,我甚至可以背诵下来。编辑部特别指出老洋人死后,前妻和后妻争抢骨灰的部分精彩,我深为然。这一章节,许多年常常在我脑海里“过电影”,我创作时,趴在桌前写一天,没有中断流畅写出15000多字。

  构思初期,我定的书名是《生命中的他乡》,在这部45万字的长篇小说里,我写足了人类和各种生物的“他乡”情怀。我对这个书名情有独钟,因为几十年来,我一直奔波于他乡。用我女儿的话说:“他其实也很早就走出了自己的故乡,也在二十世纪90年代就游历过欧洲,并在国内各大城市有过生活经历,却能在他的作品的字里行间里依旧细腻地勾画出一个完整的故乡来,这也使我认定作者永远是故乡之人。”我希望用我在他乡的经历,写出一部向故乡致敬的书来。我女儿的“他乡”更遥远,她对这个书名表达了自己的欣喜之意。编辑部在《生命中的他乡》书号下达后,才决定改书名为《云梦泽》,我当然知道,这在出版协议上是有规定的。从理智上来说,出版社的决定是对的。大家为了尊重我,克制了许久。但我还是据理力争过,因为我们的时代是个“他乡”的时代,我们人人都有一个“他乡”情结。他乡是一种时代情绪,我们都处在他乡之中。

冯知明

冯知明

(2020年在法兰克福女儿家里)

  2019年,由武汉市政府支持,我们举办过一次文旅高峰论坛,年末我便远赴德国的法兰克福休假。时逢新冠疫情在全球暴发,在我担惊受怕中,欧洲疫情一下吃紧。当时我住在总领馆的宿舍里,那里采取的疫情封控措施,与国内的管控不相上下。这时,女儿怕我会因封控得抑郁症,便从电脑中找出十余年前的构思大纲,鼓励我何不乘此时机,把这个作品写出来,这也是面对这场世界级疫情的一个特别收获。我便一鼓作气,写一章,女儿就读一章,还要写读后感。

  就是说,这部作品的助产士,非我女儿莫属了。

  就是说,这部作品,也是完成于他乡之中。

  生命中的他乡。

2024年1月3日星期三 于湖北省文联翠柳街1号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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